第31章 明堂威武,李縣尊巧點鴛鴦譜

作品:《裂陽殘血

從東天目山回來已經好幾天了,李問道一直忙的不可開交,就算曲、陳二人再盡心盡力,有些工作仍然得正堂來做。這一日午後,李縣尊難得清閒,便與渾家在後院賞秋。每年此時,後院是最美的,幾顆遮天蔽日的銀杏樹將縣衙後堂的天空染成了明黃的一片,就連地上都鋪滿了明黃,林月瞳一曲《平湖秋月》,更顯秋之靜美。

“月瞳,過幾日若是無事,回餘杭看看吧。”

“好。哥哥你也該去我的封地看看了,畢竟現在你才是那裡的主人。”

林月瞳成親前,她的封地,當然她是主人,嫁給李問道後,那裡就是她的一份嫁妝,李問道就成了封地的主人。雖然駙馬、郡馬是依附於公主、郡主而存在的,但男尊女卑的大氣候之下,縱然是公主、郡主的嫁妝,也和她們自身一樣,成了自家男人的財產。當然,如果夫妻離婚,女子的嫁妝是可以由女子帶走的。

二人正喝著茶,突然“咚咚咚”的鼓聲響起,李問道本能地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林月瞳也是一臉驚訝,有人擊鼓鳴冤?李縣尊上任半年多了,這還是頭一回。林月瞳慌忙向臥室跑去,李問道一把將她拽進懷裡,“幹嘛去?”

“給你拿官袍去,你總不能穿著這一身坐大堂審案吧?”

“誰說我要審案?”

“可是,外面有人擊鼓鳴冤啊?”

“那是曲縣尉的事。哥哥我是正六品知縣,不是八品小縣令,用不著逢案必理。除非是重大案件,曲縣尉處理過後,哥哥我再理。”

“那要是重大案件呢,你不還是要去?”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只不過今晚我就要忙點。”

“啊,忙什麼?”

“要是重大案件,晚上我要看過堂記錄和相關證據,如果需要的話,還得連夜在二堂提審一下人犯。”

“那哥哥你希望這是個大案還是小案?”懷中的李月瞳有點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她不希望晚上的時光有人打擾。

李問道沒有回答,捋了捋她的秀。

晚飯後,縣尊大人坐在書房裡正在看下午的訴狀和過堂記錄,渾家端著熱茶走了進來。李問道將她拉進懷裡,讓她坐在自己身上,“這個案子很有趣,你也看看,幫我拿個主意吧。”

老李家的渾家,一項有幫郎君拿主意的傳統。

林月瞳好奇地拿起狀子看了起來,李問道一邊喝茶,一邊觀察渾家的臉色,只見她一會凝神,一會驚訝,最後眉眼含笑地問李問道:“哥哥,你打算怎麼判?”

臨安城內有秋、成兩家,本是世交,兩家先老太爺在世時,兩家的小郎君渾家先後懷孕。兩位先老太爺某日酒後一時興起定下誓約,若是兩家的小娘子分別生下一男一女,便讓他們結為夫妻。成家先生下一個男孩,幾個月後秋家小娘子誕下一個女孩,雙方皆大歡喜。那成家在秋家女孩滿周時便按習俗攜媒人前來下聘,秋家自是歡喜接下,雙方言談甚歡,定下約定,待秋女年滿十五便讓二人完婚,一樁姻緣這廂邊算是成了。

時光荏苒,兩家的老太爺先後逝去,到了去年,秋家女已滿十五週歲,本是完婚的年齡,可惜成家小郎不幸染疾。成家忙告知親家待小郎病癒再去迎娶秋女,秋家也是滿口答應。可惜成家小郎這一病始終不見好轉,到了今年春天,那成小郎病軀更加嚴重,成家便請名醫盡都不見一絲效果,無奈之下,聽信一江湖術士娶妻沖喜之言,要迎娶秋女為兒沖喜。眼看女婿病入膏肓,親家沖喜之事,秋家如何肯答應,一旦女婿病亡,女兒豈不要守了活寡?但雙方婚約乃先人所定,臨安城內盡人皆知,這婚姻之事是萬萬抵賴不得。無奈之下,秋家一好事的親戚給出了個主意,既然女婿已病入膏肓,自然也就不能圓房,何不如將秋女之弟假扮家姐嫁將過去,待得女婿病亡,再將兒子接回,女兒再謀他嫁,神鬼不知。

那秋家二郎年方十五,比姐姐小上一歲,長相俊美,扮成女兒裝後,乍一看去,倒也算得上是個貌美的小娘子。

成家將他當做新婦去了過來,由於自家小郎早已病得不省人事,洞房之夜擔心新婦寂寞,就安排女兒前去陪伴嫂子。成家女年方十四,長相甜美,琴棋書畫、女紅之類樣樣出彩,自小上門提親者無數,但該女眼光甚高,故此至今仍待字閨中。

一對年輕人晚上同宿一床,早春時節,晚上清冷,二人在錦被中緊緊相擁,當夜二人便成了好事。事後成家小女哭哭啼啼要告知父母,秋家小郎急忙作揖告罪,將父母命自己假冒家姐一事向女孩和盤托出,言辭懇切。成家小女見那少年樣貌俊美,言談懇切,又知他已入縣學,也是個讀書之人,心下便軟了。自此以後,白天少年伴新婦與少女攜手相伴,晚上便做夫妻,夜夜歡愉。

一晃半年過去了,成家小郎居然奇蹟般地好了過來,上個月已能下床,及至今日,父母便安排晚上讓兒子與渾家圓房。少年少女聽後大驚,加之前幾日少女已覺自己懷有身孕,這幾日正與少年惴惴不安,如今哥哥要與假冒的嫂子圓房,那可如何是好?萬般無奈之下,午後二人雙雙跪倒在了成家父母面前。

李縣尊看渾家眉眼含笑地看著自己,於是故作高深地對渾家正色而言:“哼,秋家違背婚約在先,又假冒新婦毀成家女兒清白,實乃聳人聽聞。本縣代大王巡牧一方,對此等傷風敗俗之事決不輕饒!”說罷,亦故做義憤填膺狀。

“哥哥!”林月瞳聽他如此說,大驚失色。

“噢,賢妻有何計較?”李縣尊決定繼續逗弄渾家。

“哥哥,此等家務之事,應從長計議。成、秋兩家都有錯,又都有可原諒之處,而那兩對小夫妻,也應儘量成全才是。尤其是秋家小女,何其無辜,如今即已懷孕,哥哥更應該儘量撮合。要不,你明天聽聽她如何說,怎樣?”

“賢妻這是要本縣網開一面嘍?這個嘛,要看你今晚的表現了。”說著又故意在她耳邊小聲說道:“賢妻啊,本縣心情好了,萬事好商量。”

“哥哥你越來越壞了。”

第二日辰時三刻,臨安縣正堂開衙審案。李縣尊高坐明堂之上,看樣子昨夜睡得很好,心情很不錯。兩邊縣尉、書記正襟危坐,下邊三班衙役高呼威武,原告、被告一干人等盡都跪在下方。

跪著的人分成兩邊,原告秋家父母,一雙兒女;被告成家父母,一雙兒女。那秋家父母顯得很是惱怒,反觀成家則顯得甚是羞愧、驚慌不安。四人身後的兩雙兒女可就表情更精彩了,秋家緊跟在父母身後的少年與成家父母身後的少女時不時互相瞟對方一眼,眼神相遇忽又分開,少女臉便紅了;這最後一排的少男少女則是互相緊挨著對方,少女眼中似有眼淚,下腹微微隆起,身邊少年緊緊握住她的手。

李縣尊觀察了眾人一會,心中便已有了主意,咳嗽一聲,對著秋家夫妻二人正色道:“本縣欲判取消你家與成家的婚約,將成家夫妻各杖三十,罰錢十萬、取消成家小郎成景生縣學學生資格,杖三十,配處州,你家小娘日後生下孩童交由你家自行處置,如此,你夫妻二人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大驚,就連記錄的書記都微顯詫異,曲縣尉更是疑惑地看著這位年輕的縣尊大人。那廂邊,成家夫妻面如死灰,兩雙兒女哭成一片。再看秋家夫妻二人也是一愣,那秋家娘子慌忙抓住自家郎君手臂,一臉焦急地看著他。

“且慢,大老爺且慢,可否容草民說上兩句?”

“可!”

“大老爺,我家與成家世代交好,我與秋兄亦是平生知己。去年小兒有病,一直拖到今年春天始終不見好轉,是小人夫婦鬼迷心竅聽信他人言語,欲為兒娶妻沖喜,方才出此下策,想來秋兄夫婦也是憐惜女兒,這才惹出如此事端,小人夫婦倒是先有對不住秋兄的地方,不如,不如......”那成家大郎戰戰兢兢跪在下方,吞吞吐吐地不敢往下說了。

“不如如何?”李縣尊介面問道?

“民婦請大老爺從輕落,民婦夫妻心中對成家並無多少記恨。”那秋家娘子倒是乾脆的很。

旁邊成家夫妻聽到秋家夫妻如此說法,心中感激涕零,忙向對方作揖,接著又向高堂之上的李大老爺不停叩:“小人夫婦知錯,小人夫婦荒唐,請大老爺從輕落。”

“成家小娘,本縣問你,你可願與秋家小郎再續婚約,嫁於秋家?”

“民女願意!”那成家小娘雖滿臉紅暈,回答倒是十分乾脆。

“秋家小娘,本案唯你受害最深,本縣如此處罰成家小郎,你可接受?”

那秋家少女本已倒在成家少年懷中哭泣不止,聽聞堂上大老爺如此問她,便止住眼淚,看了眼身邊少年,紅著臉小聲答到:“民女不願意,民女不怪成郎,當日之事也是民女心甘情願,求大老爺不要處罰成郎。”

“啪”驚堂木一響,臨安縣正堂當堂宣判:“......本縣判成家夫婦十日內將女兒嫁與秋家,秋家亦擇日將女兒嫁與成家,罰成家夫婦勞役十日,准以銀錢衝抵,罰成景生在縣學閉足,著文一篇,由本縣親閱,合格方可娶秋家小娘。

唉,這算什麼事啊!

雖然是午後,深秋時節也是很冷的,林月瞳為了取暖付出了一番代價後,面紅耳赤地躺在郎君懷裡。

“月瞳,哥哥這判的如何?。你可滿意?”

“滿意,大老爺可是做了次為民做主的好官。成家、秋家雙方皆大歡喜不說,街上百姓都交口稱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