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不介意，我很歡喜！”

睜眼看他時，正見他那深沉黑亮的眸子裡閃著別樣的亮光，耀眼的驚人！

我慶幸自己如今是個元神，滿臉的毛，要不然定是老臉通紅的！心裡還是嗵嗵嗵地直跳，嘴上吞吞吐吐道：“我，我如今還是一原身，要，要……那個，也要等到化作人形的時候啊！”

好吧，等我意識到自己又說了傻話時，他已經輕笑出聲，“嗯，這可是風兒自己說的，等到你化回人形的時候，可莫要忘了！”

他說完這話，並不把我放下，反而掀開被子，也進了被窩裡頭。

“你如今這樣子，還是再睡一覺吧。我陪你一同睡。”

我此刻卻在想著，黎霄前幾日說，我有天然的傻氣。難道，被他說中了？要不然今日這一醒，怎麼連連犯渾呢？莫不是睡傻了不成？

待我發現聆月君抱著我並與我同床共枕時，他似乎已經睡著了。

這張引得無數女仙盡愛慕的臉，與我不過數寸之隔，我睡了五日，清醒極了，於是就著難得的機會觀察起來。

以前我與他同床共枕地並不少，所以對這張臉可謂是觀察過很多次了，可卻從未有看夠的時候。再加上，那時候不是我失憶，就是我下凡，那些記憶固然足夠清晰，可總比不得如今我身歸正位來得真實。現下如此真實地觀察，竟生生讓我這顆久不曾抽動的心又動了幾動。

面板白皙細膩，竟一個毛孔也沒有！臉龐的輪廓如流線般自然，又如刀

斧般堅毅，細長的眼睛如今閉著，覆上了長而密的睫毛，可我完全可以想象到他那雙眼睛，睜開來時，是何等的燦然風華。鼻子長得很是秀巧，單看有些女氣，可安在這張臉上卻是美麗與英俊的和諧。唇，薄而紅，真是鮮嫩……呃，想到方才那一幕，我這老臉又開始發燙。

“你在看什麼？”他忽然出聲，眼睛卻並未睜開。

我嚇了一跳，乾笑著脫口道：“你，你長得，真是水靈。”

這下，他終是睜開了眼，眉微皺，“水靈？！”這到底是誇獎還是貶損啊？

我終於深刻地曉得了脫口而出的貽害，深吸了口氣，道：“不是水靈，是英俊。”

他輕笑，“承蒙風兒誇獎！若是風兒實在不想睡，便乾點別的如何？”

說著，他又要湊上了！

我嚇得連連喊道：“想睡想睡想睡，我們還是一起睡吧！”

他只在我的嘴上舔了一下，然後晶亮晶亮的看著我，“嗯，一起睡。”

蒼天啊大地，本神尊今日是撞見鬼了麼？！

此番我弄了一身傷，這受傷的經過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赤夷的話，還有先前黎霄的話，都在我心頭不停縈繞。我總歸是曉得了三萬年前那件事兒的經過了。赤夷說得對，我那時候還真是倒黴倒到姥姥家了。三萬多年前，蘇輿當時正是聆月君的坐騎，聆月出宮時，他便頂了聆月的形貌留在凌棲宮，以免帝后懷疑。青雘知道我懷了孕，便從崑崙山把我領到了天宮，想必是不想讓天族的血脈流散在外。聆月歸宮看見了我，約摸是真的懷疑我與黎霄有私情，吵一架後便失了蹤，留在凌棲宮的仍是蘇輿。至於蘇輿那時候到底看沒看上我，這點姑且不管，總之是在他矛盾又糾結的情緒裡，斷送了我的快樂和我的容貌。然後約摸著魔族有向神族宣戰的跡象，槿顏便跑到魔宮去想要偷神魔作戰圖，不想被黎霄抓個正著。黎霄聽說我在凌棲宮過得可憐，便與“聆月”約定，用槿顏來換我。最後，在離殤野，倒黴悲催的不才本狐狸精我，恰好遇到混元天尊施法召喚赤夷的元神，藏在蘇輿體內的赤夷一下子從元神中脫逸出來，見了早被他懷恨在心的我，就順手拿了弓，射了我一箭。

幸而有當日聆月離開崑崙山時放在我體內印靈，我和清兒才能一息尚存，一同飄入幻海。清兒被上任天君老人家發現，送到了了寂滅玲瓏塔修煉；我和那尚未消失的印靈一同在幻海中漂了三萬年，變作了兩條弱小的雀鯛，泡泡和少羲。

真是個曲折而慘絕人寰的人生啊！

其曲折和悲慘，我是早知道的，可

裡面的許多彎彎繞，卻顛覆了過去一千年的認知！赤夷慣常是個不可一世的，他從來就不屑於拿話來騙我，況且是當時他準備將我弄死的時候，所以他說的話多半是可信的。既是可信，我便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我一直以為在這個故事裡是罪魁禍首的聆月，成了個跑龍套的，整段整段的都是蘇輿頂了他的位置；而我一直以為與我毫不相干的蘇輿，卻成了半個罪魁禍首。想到那日他割下我的臉，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便是到了今天，我也忘卻不能，即便是赤夷如何覺得他當時的痛苦的掙扎，可於我，卻只覺得他可惡可恨可恥，虧得我還與他做了一千年的鄰居！

那日蘇輿與我表白後，被聆月一通話刺激地離開了長生境，想必是聆月告訴他，我清風神尊便是當年的紅狐狸精清清的緣故，難怪那日我問聆月，他回答我說：“不過是告訴他一件事罷了。一件他早就應該知道的事。”

如此說來，黎霄說得不錯，原來聆月，竟早就知道我是紅狐精了。三萬多年前他與我在崑崙山中相伴，便給我取名叫清清，怕也是早就知道，我是當初在幻海邊上的凡人清清的。也就是說，這廝什麼都知道，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害的本神尊還在他面前遮遮掩掩，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正傳

一覺醒來之時，我已經自動恢復了人形。聆月君已經起了床，正坐在不遠的桌前看公文。先前擺滿了鍋碗瓢盆的檀木桌，如今擺了筆墨紙硯，耳邊除了窗外那隻永遠也叫不夠的鳥兒的聲音外，便是眼前這人偶爾沙沙的寫字聲和翻書聲。

恍然間，竟讓我覺得，回到了一千多年前我做泡泡的時候。九旭境，九旭宮，青色的帷幔，以及，這瘦削堅毅的背影。

那時候，這背影彷彿是我心中屹立不倒的山峰，給我一切的溫暖和保護。

可是，那一世，卻仍是死得冤。

本欲開口問他，他是如何認出我的，可現下，卻忽然間問不出來了。終歸是介意啊，那時候，他竟捨棄我，而娶天天。

“聆月君。”

聞言，他轉頭看我。

“聽聞你千年前曾經要娶一個幻海的公主，怎麼後來又不娶了？”我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道，“雖說這本是聆月君的家務事，可……本神尊既然終歸要去你天宮，也要曉得聆月君對女子的喜好才是，省得以後給你娶小妾時犯了你的忌諱，讓你心裡也不妥帖。”

他臉上原本略微喜悅的神色生生被我這一句打沉了下去，眉皺得愈發深刻。他並未回答我，而是倒了杯茶，送到我床前。

“不過睡了半日，怎麼又成這副性子了？”他的聲音不似對外人的冷硬，也不似平日裡對我的輕柔，倒是帶了幾分懊惱，就像是當初我答應清兒給他抓蛐蛐兒，後來又跟他說沒空去了時，清兒臉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