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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仙緣四渡

聆月本是半靠在我的身上,此時卻穩穩的往前走,那挺秀的身形一如往昔的沉穩鎮定,彷彿方才那一下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我愣了半晌,難道,那檀焱的火球真如此不濟?

此時四面除了我們進來的那道門外,三面都是結結實實的石牆,我正好奇著這第二室應該往哪裡走,卻見聆月走向的那邊牆金光

一閃,無端端地出現了一個一人高的方形出口。

進去之後,發現第二室裡俱是些刀劍兵器。想來也是些神兵利器了;第三室裡則是些瓶瓶罐罐,看似些仙丹靈丸之類的;我一向不是個好管閒事的人,聆月就更不是了,是以,我們只是匆匆而過,直奔向了第四室。

我知道第四室裡有守衛者敕磯在,故而心中難免仄仄,只緊緊跟在聆月的後面,心想這次千萬要保護好自己,不要連累聆月了。

剛進入第四室,耳邊立刻傳來簌簌的射箭聲。我大驚,仔細一看,只見繡花針般大小的箭支如漫天花雨向我們打了過來,多如牛毛,迅疾如閃電。

我不知道為什麼聆月不用仙障護著,而是抽出了他的玄冥劍來抵擋。如雨絲般細密的銀劍竟也被他手中不斷揮舞旋轉、腕間翻花般地擋了個七七八八,剩餘地則以身相避。

第一次見他用上玄冥劍禦敵,身姿竟然好看得這樣。

然後我才發覺,我非要跟來不過是給他增添負擔,方才檀焱的火球是這樣,現在仍是這樣。那些銀箭如此之迅疾,我根本連看看不清楚,遑論躲避?聆月則一手揮劍,一手拉著我翻來轉去、左閃右避地躲過箭支。

那細密的箭支見傷不了我倆,竟有愈發迅疾猛烈的趨勢,四周俱是射向我們的細細銀白的寒光,根本看不清對方的位置,這也讓我們處在只有防守卻沒有攻擊的下風位置。

我被聆月拉著不停地躲閃,不知過了多久,聆月忽然停了動作,嘩的一聲收起了玄冥劍。

“嗯,你竟然有父神傳下的神器玄冥?”

一個與檀焱差不多模樣,但聲音卻更加清朗的人出現在我們的眼前,這定然就是敕磯了。

“是。玄冥乃是父君所傳。”

“難怪。”那人點了點頭,和藹平順的樣子,我甚至懷疑,這廝與方才對我們無情射箭的人是同一個麼?

“既然你是從神界而來,不如與我這許久沒出過禁室的老翁說說如今神界的情況如何?若是說得好,我便放你們進去。”

我看他那樣子,不像是騙人,沒想到這些守衛者也有放水的時候,心中正高興著呢,卻聽得聆月君面無表情道:“我等時間緊迫,恐不能如神君所願。”

咦,我挑著眉毛看他,他這樣,不是故意激怒敕磯麼?還想不想活了呀?

“哈哈哈,你這小子很有本事。”敕磯大笑三聲,續道,“既然如此,你們就進去吧。有沒有命留著還得靠你的造化了。”

他這話說得我雲裡霧裡。難道說,前面還有什麼危險?反觀聆月,仍然是無甚表情

,只拉著我飛速地進了第五室。

我們很順利地取了一瓶子聚靈水,又用回陌咒出了禁室,一路順利地直接離開冥宮,上了雲頭直奔神界。

“嘿嘿,沒想到那兩個傢伙如此不濟。”我笑呵呵的,看著雲頭地下的烏濛濛的鬼界領地。在那元始天尊和鬼君的嘴裡,兩人彷彿是能夠毀天滅地的魔神一般,可是今日一見,卻也不過爾爾,至少,聆月君就能打敗他們。

當然,我是很久以後才領悟到,若以不能被聆月君打敗這種方式來判斷是高手,那天上地下的六界生靈,就沒有幾個不是爾爾了。

聆月如往常一樣的沉靜,但是今日這沉靜似乎有些不同。

以往即使再如何沉靜,對我的感慨也總是會說出什麼來應和一下的,然而今日卻似乎格外沉靜,在我說了許多關於那兩大神祗的不濟問題後,仍是一語不發,身形挺得筆直,屹立地如同一棵木樁子。就連以往慣常拉著我的手也是靜靜垂著。

我伸出手去拉他,卻在碰到的剎那渾身僵住——他的身體冰冷堅硬得如同寒鐵!

再仔細一看,他的臉色白的像紙,眼睛半閉,黑髮、劍眉、長而密的睫毛上都結了一層白色的霜花,唇色泛著醬紫,渾身如同一個大冰塊!

忽然回想起聆月對那敕磯的話:我等時間緊迫,恐不能如神君所願。原來,他是早料到自己即將發生的變故,才如此焦急地取靈水、出冥宮的是麼?

我慌了神,抓著他的衣襟死命地搖晃著他的身體,嘴上一直喊著他的名字,試圖讓他醒來,然而,我這番劇烈的動作非但沒把他搖醒,反而讓我倆齊齊從雲頭的邊緣跌了下來。

我們落在了一條小河邊,甫一落地,我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慌慌張張地將聆月全身上下檢查一遍。

千萬別死,千萬別死……

我在心裡不斷的祈禱著,我並不知道他這副形容是怎麼回事,但就是因為不知道,心中更像是燒了一大把火,我想若是他一直是這樣下去,那……

不會的不會的,他是那驚天地泣鬼神、在四海八荒間被傳得草木為之色變、風雲為之含悲的天族聆月君啊,怎麼會就這樣…死去?

我努力在心慌神亂中找到幾分清明理智來,雖然我什麼也不懂,可是現下我們還處在鬼界,只有靠自己來救他!

我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希望能溫暖他的身體讓他醒過來,又不斷的用手拍著他,喊著他的名字。我的做法毫無章法,甚至我都不知道到底對他是好抑或是不好,首次,我嚐到了徹底無助的滋味。

一直以來,

我都是隻無慾無求的小小魚兒,最多不過想要個錦雲衾睡個好覺,除了天天,我亦從來未對人上過心,亦從來不奢望其他人能對我上心,我就這麼平淡的過,雖然不十分好卻也不十分不好,直到變成了個人,與聆月住在九旭宮這麼許多日子,我仍是那隻無慾無求的小小魚兒,對聆月頂多是個虧欠,可是現如今,我這顆慣常淡定的心卻如同在熱油中煎熬一般,此刻我多麼希望自己是個有大本事的神仙,多麼希望自己能救他,讓他清醒過來,付出任何代價我也願意……

可是,我卻這麼沒用,我不僅幫不了他,還要連累他,害得他這樣……我該怎麼辦?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你怎麼了?”

一個略顯微弱的聲音,在我耳裡仿若天籟。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我低頭見他睜開了眼,高興地又跳又叫。他那雙眼睛正定定看著我,眼睫上有一顆淚,是我方才不小心低落在他臉上的淚。

“你……你沒事了吧?”我隨手擦了一下亂七八糟的臉,笑著問他。

他看著我,目色柔和而深沉,道:“莫哭了,再哭就成兔子了。”

不管是高興還是擔心,都被他這句話生生哽在了我的喉嚨裡。這,這可是聆月君首次說笑啊,不知今日是不是個值得載入史冊的特殊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