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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香草美人

“你就這樣跟尚書大人說吧,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會明白的。”

“可是恩師說今天一定要你過府,二小姐已經病了好多天,他非要你去看看不可。”

“三哥,你去也是一樣,說不定你才是那帖心藥。”耀平大笑道。

“你敢消遣我!”為了掩飾心裡那份莫名的悸動,靖平抓起手邊的本子朝他扔去。

“嘿!先別急著扔我,說不定以後你還得感謝我呢!”耀平將一帖配好的約村用油紙包好遞給他。“你把這包藥送到尚書府,二小姐服下這帖藥後,保證藥到病除。”

“真這麼靈?”靖平懷疑的看著手中的油紙包,“你又沒把脈,也沒觀氣,怎麼知道二小姐吃了這帖藥病就會好?”雖然知道耀平是神醫,但是隔空診病也未免太神奇了點。

“總之你就這樣說,藥的煎法等會我寫給你。個過記住,你一定要當向將這帖藥交給二小姐,不然這藥就沒用了。”耀平一臉嚴肅的交代著。

“當面交給她?這怎麼可能?二小姐是千金之軀,哪是說見就能見得到的。”靖平急聲嚷道。尚書府門禁森嚴,養在深閨內院的女眷,除非有喜慶節日,否則根本不能輕易見到,想當初他與晴雯小姐的一面之緣,也是因為恩師的壽宴才……

“這就不在我負責的範圍內,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啦。”說完,耀平提了藥箱,轉身離去,留下靖平愣得的坐著。

“當面交給她……”靖平喃喃自語。

耀平剛離開御史府沒多久,天色就變得暗沉。

“少爺,好像要下雨了。”培茗皺眉問:“你還要到陳大娘家看診嗎?”

“當然。”耀平簡單的回答。

陳大娘是名靠針線縫衣維生的婦人,依耀平的身分而自,實在沒有必要特地出診,因此培茗以為專程冒雨前往一平民白姓家裡看診,實在不划算。

“醫者父母心,病人不分貴賤。培茗,你懂嗎?”他的心思被耀平一語道破。

“是的,少爺。既然少爺堅持要出門,那麼我先回府取把傘可好?”眼見大色越來越暗,培茗擔心主子會淋成落湯雞,他可擔不起照顧主子不周的罪名。

“也好,你把藥箱給我,我先往陳大娘家去。”耀平接過培茗遞來的藥箱後,徑自往前走。

耀平邊走邊回想十六年前,乍到京城時種種的不適與思鄉情緒,他仍記得當時自己眉宇間那份天真的神情。但在歲月無情的洗禮下,那份稚嫩早已悄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成熟與自信。耀平舉手投足間的溫文爾雅,與長年在馬背上征戰,粗手粗腳的滿族漢子相比,自然多了一份雍容的神態,就是這份與眾不同的氣質,不知迷倒多少貴族千金與官家小姐。雖然大清律令明定滿漢不得通婚,但是死板枷鎖禁忌,怎栓得住豆蔻年華的少女芳心。

耀平承認,乍入百花叢,他也曾目眩神迷、心蕩神馳,但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心中總會浮現一個模糊的小身影,像一簇小火花,點亮他被蠱惑的心。

當初就是因為她,耀平決心讓自己成為一個能獨立自主、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同時,他選擇了暫時的分離,讓歲月去發酵那份尚未成熟的情感。時光荏苒,十六年的光陰足以讓一個小嬰孩,年成一朵亭亭淨植的出水芙蓉。

“或許……是該回去的時候了。”耀平停在橋心,低頭望著開始泛起細小波紋的水面,喃喃自語著。

“少爺,少爺……”培茗閃過躲雨的人群,快步奔向橋心。

“傘,少爺。”培茗撐起汕紙傘,遮住開始轉大的雨。

“謝謝你,培茗。”耀平伸手接過傘,“勞煩你還特地跑這一趟。”

培茗搔搔腦袋,不好意思的說:“這本來就是應該的嘛!況且若是讓少爺淋雨,這是培茗的不是。”

耀平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我就好比親兄弟一樣,別這麼說。”

“培茗怎敢和少爺稱兄道弟,只要能跟在少爺身邊,培茗就心滿意足了。

論身分,培茗是所謂的“家生奴婢”,也就是世代代為主服務的奴婢,他們所生的子女也是奴婢,身分比一股奴婢還要下賤。

當初耀平初到京城,靖平看培茗和耀平年紀相當,培茗性格又忠誠機靈,使遣培茗和耀平作伴。雖然兩人看來是主僕,但耀平自小就把培茗當成自家兄弟,培茗也敬重耀平的醫德和才學,所以兩人之間有著像兄弟又像朋友的關係。

“培茗,咱們認識多久了?”撐起傘走下石橋,耀平忽然問道。

“回少爺,從你來京城至今,已有十六年的時間了。”

“這十幾年來.跟在我身邊,你也學了不少藥材力面的知識,若是少了你幫我整理藥材,我一個人還真是忙不過來。”

“這是少爺調教有方,培茗只是盡力而為。”培茗不知道主子為何提起這個話題。

“培茗,若是我回金陵,你是要留在御史府裡,或是和我回金陵呢?”耀平試探性的問道。

“培茗當然是跟著少爺。”培茗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過,你的父母都在御史府裡工作,若是跟我到金陵,以後要見面可不容易。”耀平考慮到若是將培茗帶到金陵,恐怕他的父母親會不捨。

“三少爺一向體恤下人,培茗的父母在御史府裡也待得很習慣,況且家裡還有大哥在,應該沒有什麼大礙的。”培茗老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他心裡早就做好準備。

“是嗎?那這樣我就放心了。”

“少爺,你和三少爺提過這作事嗎?”

“還沒,三哥若是聽到我要回老家,恐怕會從椅子上跳起來吧。”想到個性大刺剌的靖平,耀平不禁覺得好笑。

“三少爺恐怕不會輕易讓你回金陵的。”培茗猜測。

“當然,若是他放我回金陵,第一個無法交代的,就是他的恩師尚書大人。”看來他要多配幾帖除了補血養氣之外沒啥療效的補藥給三哥,讓他趁送藥之便,和晴雯小姐培養感情。

“若是少爺離開京城,城裡恐怕有數不清的千金小姐要心碎呢。”培茗打趣道。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耀平說山他的心聲。

“什麼三千水?”沒讀過多少書的培茗不解的問道。

耀平笑了笑,“有一天你遇著了喜歡的姑娘,自然就會明白了。”

陳大娘住在城西的一條小衚衕裡,這坐是京城的貧民窟,住的都是些生活清苦的百姓,居住環境自然好不到哪去,十幾戶人家擠在一間三合院裡是很常見的情況。若說城東的繁榮富裕是耀眼的向陽面,那麼這兒的貧窮落後就是長年照不見日光的背光面。

診過陳大娘的病後,耀平順道在衚衕裡義診起來,一時之間,瞎眼的、瘸腿的、長疔瘡的、傷風的,一聽說有大夫義診,紛紛排到這位好心的活菩薩跟前,只盼他的藥能暫時解除身上長年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