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章 事後(第2/2頁)

作品:《紅樓如此多驕

史湘雲掰著指頭道:“寶姐姐懨懨的為賦新詞強歡喜,四妹妹一味追求出塵反成了空談,寶二哥就更不消說了,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寫出來的東西簡直沒眼看——說實話,他近年來的佳作也就是那篇悼文了。”

“莫提這人!”

林黛玉冷哼一聲,又催促道:“你還不快將三妹妹寫的詩文寫出來,我也好品評品評!”

等見史湘雲笨拙準備起身,忙又按住她道:“算了,你說,我來寫。”

等到焦順將自己做的菜,連同酒樓送來的飯菜擺了一桌,進門喊二人用飯的時候,林黛玉已經抄錄出了除寶玉外,各人所做的詩詞,正捧著寶釵的作品品頭論足。

就如同史湘雲先前所說,寶釵這篇《青玉案》處處透著為賦新詞強歡喜的味道,明明是一大堆喜慶的字眼,偏怎麼瞧怎麼雜了一股落寞酸澀。

讀了這詞,再聽史湘雲唉聲嘆氣的,道出薛寶釵連日來的辛酸苦楚,林黛玉又是憐憫又是慶幸,又是同仇敵愾又是幸災樂禍。

最後只以一句‘以後別提那人’作為收場。

……

卻說林妹妹口中不配有名字的‘這人那人’,在省親過後漸漸就感受到了世態炎涼。

一來是王夫人看完他的功課後涼透了心,徹底下定決心想要越過這逆子,讓賈蘭來繼承榮國府的家業;二來榮國府因為再次省親欠下了一屁股債,除了病入膏肓的老太太之外,自賈政王夫人以下全都過起了節衣縮食的緊日子,他這失了寵的自然不會例外。

賈寶玉何曾受過這個?

益發覺得人生困苦,不如跳出紅塵——但他卻沒考量過,廟裡的衣食住行只會更差。

這日下午,賈蓉忽然使人來報,說是秦鐘的牌位已經在鐵檻寺立好了,隨時都可以前往誦經超度。

寶玉正覺煩悶,也不管是什麼時辰,聽了這個訊息立刻帶齊了果品供奉,以及幾冊手抄的經書,匆匆趕奔城外的鐵檻寺。

卻那知他前腳剛走,後腳賈蓉就找上門來求見寶釵。

話說自從得知通靈寶玉落到了焦順手上,薛寶釵原本提高了警惕,準備等焦順再有什麼不軌企圖時,便義正辭嚴的拒絕他。

誰成想左等右等,直到焦順與史湘雲雙雙離開榮國府,也不見焦順再有什麼舉動,反倒是這八竿子打不著的賈蓉找上門來。

薛寶釵很是有些莫名其妙,想不通賈蓉求見自己所為何事。

與鶯兒商量了一下,遂在門外廊下當著眾人的面,笑問賈蓉因何而來。

賈蓉沒料到她擺出這般陣仗,只能訕訕道:“小侄有一樁要緊事,需要私下裡向嬸嬸稟報。”

薛寶釵順勢一揮手,鶯兒便帶著左右僕婦丫鬟退出五六丈遠,這個距離如果聲音小一點就聽不真切了,但兩人的一舉一動卻仍在眾目睽睽之中。

這寶二嬸怎麼防賊也似的?!

賈蓉暗罵一聲,卻也只能壓低嗓音憤憤不平道:“這事兒我本不想說,但實在不忍見嬸嬸被矇在鼓裡,這才硬著頭皮登門——其實我昨兒奉命去鐵檻寺討寄名符,結果竟看到了秦鐘的牌位!”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是寶二叔私下裡設的,且還不肯假手於人,非要自己去誦經超度!”

說到這裡,他就直勾勾盯著薛寶釵,想看看這新二嬸子是如何反應。

薛寶釵卻只是瞳孔微微一縮,然後便恢復了古井無波的狀態,淡然回了句:“重情重義總好過薄情寡義。”

賈蓉沒等到自己想要的,不由急了,頓足道:“二叔和他可不是一般的情義,那是正兒八經烙燒餅的交情!嬸嬸可知道烙燒餅是什麼,說白了就是……”

“不用說了!”

眼見他就要往腌臢裡說,薛寶釵急忙打斷了他的話,板起臉來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不如等你二叔回來,我一五一十學給他聽,看他知不知道。”

賈蓉頓時傻眼了。

王熙鳳兇名在外,薛寶釵卻是有口皆碑的和氣人,誰知他在王熙鳳那裡只是碰了軟釘子,在薛寶釵這邊兒卻要碰個頭破血流!

情急之下,他忙又道:“嬸嬸莫要誤會,我只是替你不值,所以才……東西二府這麼些女子,就屬嬸嬸最是出挑,我實在是不忍心見嬸嬸……”

“好了!”

薛寶釵再次低喝一聲,冷著臉道:“你現在就走,我還能當你沒來過,若是再不走,別怪我不客氣!”

賈蓉見她全沒有一絲空隙可鑽,不覺氣餒,只得怏怏而退。

賈蓉走後,薛寶釵依舊羞怒難消,特命鶯兒打了水反覆沖刷賈蓉方才站立的所在,彷彿是怕賈蓉髒了自己的地一樣。

雖然同樣是存了歪心思,但比起想要憑藉詆譭、挑撥,趁虛而入逆亂人倫的賈蓉,焦順的做派竟都顯得光明磊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