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前夜(第1/2頁)

作品:《紅樓如此多驕

“桃木枝、桃木枝纏好了沒?”

“別亂動,那是開臉的紅線,不是綁東西的紅繩!”

“外面起了好大的風,明兒要還是這樣,千萬記得幫姑娘壓好蓋頭——霞帔上綴的如意錢也再添半串!”

“架梯子、快架梯子,所有燈籠繡球重新加固一遍,夜裡倘若吹掉半個,仔細你們的皮!”

婚禮前夜,薛家後宅說是沸反盈天也不為過,但薛寶釵身處在這一片嘈雜吵鬧聲中,卻產生了莫名的隔閡,就好像肉身之外還有另一個自己,正在以局外人的視角俯視著這一切。

所見所聞越是熱鬧喧囂,就越是有一種難以融入的孤寂感。

那種感覺說不上是冷,但卻抽走了五臟六腑的溫度,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要縮成一團。

這難道就是成親的感覺?

不!

至少上一次還不是這樣的。

薛寶釵深吸了一口氣,儘量不去想這大半年裡都發生了什麼、自己又經歷了什麼,畢竟事到如今再多想也已經無濟於事了,自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也必須要將這條路走通!

正這麼想著,外面忽然就是一靜,緊跟著是幾個頭面婦人尊稱‘太太’聲音,薛寶釵知是母親來了,忙收拾了心緒起身出迎。

剛到外間,就見薛姨媽頭前引路,後面緊跟著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婦人,卻正是焦順的母親徐氏。

眼見薛姨媽在前面微微側著身子,笑容中隱隱還帶了一二分討好之意,薛寶釵心下不由暗歎世事無常——當年徐氏給自己母親做大丫鬟時,兩人怕是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今時今日。

同時她又隱隱為母親心酸,作為曾經的主母,如今卻不得不在舊日的僕人面前伏低做小,若換個心氣高的,只怕根本接受不了!

可這又能怪誰呢?

以前還能埋怨哥哥不爭氣,但現如今焦順眼見成了潛邸從龍之臣,以二十出頭的年紀位列當朝四品,再要怪薛蟠不爭氣,似乎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古往今來,即便是倖進之臣,能做到這等地步的只怕也少之又少。

更何況焦順與一般的‘倖進之臣’不同,是踏踏實實做出了政績的,無論是在工部推行勤工助學的政策,還是從零開始籌建工學,所取得的成績都是有目共睹,就算是那些厭惡敵視他的科舉之臣也沒辦法否認。

現如今他以工學新政為基礎,潛邸從龍為依仗,既非武夫又不是文臣,且又不涉刑名,更與大多數朝臣是敵非友,基本上不存在把持朝綱、篡權亂政的可能性,這也就意味著日後新君親政,他被清算的可能性也是最低的。

想到這裡,薛寶釵不由心下發苦,當初自己否定焦順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擔心他根基不穩風險太大,哪成想度過了最初的千夫所指,他反倒近乎是立於不敗之地。

早知如此……

“寶釵。”

這時薛姨媽已經領著徐氏到了近前,笑道:“你伯母特意過來瞧瞧你。”

雖然徐氏比薛姨媽大了兩三歲,但以前也只是讓兒女稱呼徐氏一聲‘徐姨’,後來搬到紫金街比鄰而居,卻漸漸改了稱呼。

薛寶釵只當是焦家權勢漸漲的緣故,倒也並沒有多想,聽母親招呼,忙笑著道了個萬福:“這幾日真是偏勞徐伯母了,若沒您幫襯著,不知還要鬧出多少亂子呢。”

“哈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徐氏擺擺手,又讚道:“也不知你們薛家祖上是積了什麼德,你這做姐姐的就不用說了,那是人見人贊,不想這寶琴姑娘管起家來也是井井有條,我說是幫忙,其實也就是跟著看看熱鬧罷了。”

“她還小,可經不起您這麼誇。”

薛寶釵說著,便將二人迎進了裡間。

院子裡這才又重新忙碌起來,只是聲調都不自覺的降了幾度,且交頭接耳談論的,也多半都從這場婚事轉到了焦家近況。

臨近月底,焦順的少詹事已經接近於明宣了,就只等著下月初一大朝會上正式任命了——至於立儲儀式,則還要再多籌備上十天半月。

若是不相干的倒罷了,但在場的眾人裡有一半曾在榮國府裡住過,親眼見證了焦順從無到有的崛起之路。

更有一些人,乃是當初薛姨媽從王家帶來的老人兒,想起當初徐氏陪嫁時的情景,再看看現如今的氣派,任誰不是感慨萬千?

且不提外面的種種議論。

卻說進到裡間後,徐氏與寶釵又寒暄了幾句,便順手從手腕上褪下一隻翡翠鐲子,笑道:“這鐲子是今年夏天我過生日時,順哥兒孝敬我的壽禮,我也不知有什麼說道,但想來他也不敢糊弄老孃——如今權且給你做個壓箱的物件,你可別嫌棄是我戴過的。”

那鐲子大部分是碧綠色的,內裡卻有條淡白雜質貫穿其中,這原是極大的瑕疵,但妙就妙在那淡白雜質通體盤桓在鐲子裡,隱隱竟是一條頭尾四爪俱全的雲龍模樣。

乍看不覺如何,越是細瞧越能領會其中神韻。

“這怎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