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大昏【下】(第2/2頁)

作品:《紅樓如此多驕

偏兒子那些混賬手段,又在夏金桂身上折戟沉沙,短短几個月下來,雖不至於言聽計從,卻也是避之唯恐不及。

而夏金桂佔據了上風尤嫌不足,近來更是屢屢想要掌控家中財權,為此每日裡冷嘲熱諷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直把薛姨媽氣的五內俱焚。

而薛寶釵在一旁表面古井無波,心下卻早連腸子都悔青了。

自己在時還好說,等到自己嫁出去,憑母親一人又怎敵的過這潑婦?

要知道當初薛家和夏家聯姻,就是指望著能併吞夏家的財產,誰成想一分好處都沒落到呢,自家的財權反倒要被篡奪了。

怪道當初夏家肯下這麼大本,將這夏金桂送到自家呢,這那裡是哥哥娶了嫂子,分明就是給家裡請了個祖宗回來!

為此,寶釵這幾日拉著母親反覆叮嚀,設了無數預案還是放心不下。

但也不知為何,寶釵隱隱感覺到母親暗中好似還伏有後手,並不十分懼怕夏金桂生事,但具體是什麼應對之策,任憑她怎麼詢問,薛姨媽也咬死了不肯說。

卻說夏金桂見這一屋子人都成了悶葫蘆,非但不覺得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反倒愈發洋洋得意,邊嗑瓜子邊指桑罵槐,將瓜子皮兒噴的到處都是。

錯非鶯兒在中間左支右擋,怕早連那鳳佩霞冠都要不得了。

就在正當口,先前被派去榮國府打探訊息的管事,突然從外面衝了進來,哭喪著臉剛要哀嚎,目光掃見薛寶釵也在廳中,忙又強行止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

薛姨媽一件這樣子,就知道必然出了意外,但她也只以為是寶玉騎馬時摔傷了,又或是半路使了小性子,故此就沒想著讓女兒迴避,直接催促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吞吞吐吐的,趕緊說啊!”

薛寶釵倒瞧出了些端倪,但她自然不可能主動退避,當下也跟著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如實稟報就好。”

薛大腦袋這時也來了精神,罵道:“狗才,你平時嘴皮子不是挺利索麼?難道非要爺我幫你舒舒筋骨,你才說?!”

說著,擼胳膊挽袖子作勢要動粗。

那管事受逼不過,只好噗通跪地,喪聲道:“太太,榮國府出大事了,姑爺他、他被抓去了鎮撫司昭獄!”

“什麼?!”

薛姨媽聞言像是捱了當頭一棒,身影搖晃向後癱軟,也虧得薛寶釵反應快,一個健步上前扶住了她,又追問道:“怎會如此?這是你親眼所見,還是道聽途說?”

“這……”

那管事磕巴了一下,旋即道:“小人並未親自得見,不過我去的時候榮國府都被龍禁衛團團圍住了,孫家迎親的隊伍都沒敢靠近,就停在十字街口拐彎的地方,我找他們打聽了一番,個個都說姑爺被抓了!”

“這好端端的怎麼會就被抓了?”

沒等薛寶釵再問,夏金桂搶著問:“是作奸犯科了,還是犯了什麼天條王法?”

“這……小的不知,就聽說是奉了聖旨來的。”

“聖旨?”

薛寶釵聞言無比詫異,據她所知,賈寶玉頗受皇上喜愛,還時常進宮陪王伴駕,皇上怎麼會在他大喜的日子下旨捉拿?

不過看那管事的樣子,顯然不可能知道這其中的內情,於是她又搶在夏金桂打岔之前追問:“你說孫家沒敢靠近,那焦家迎親的隊伍呢?”

“焦大人進府迎親去了。”

那管事忙道:“聽說焦大人和龍禁衛據理力爭,硬是逼得那些當兵的讓開了去路,孫家沒這膽子,所以……”

“媽媽放寬心。”

薛寶釵聽到這裡,又轉頭寬慰母親道:“焦大哥既然能進去,就證明事情不大,若不然也不會這般寬鬆了。”

這自然是寬慰薛姨媽的謊話。

薛寶釵多精明一人?

當下就猜到焦順能進去,一來是身份使然,二來也是因為他要娶的是史湘雲,並非賈家的人;而孫紹祖要娶的就是賈家小姐,自然沒那麼容易過關——當然了,聽管事的意思,那孫家壓根也沒敢闖關。

不過薛姨媽聽到焦順的名頭,便覺有了主心骨,壓根也沒多想這其中的邏輯,當下反手扯住女兒的胳膊道:“是極是極,既然順哥兒能進去,那這事兒肯定還有轉圜——要不,咱們先託順哥兒出面問問?好歹、好歹也別誤了婚事啊!”

為了這侄兒姑爺,她此時也顧不上什麼感情的純潔了。

不過她畢竟還是純善,若換個私心重一些的,這時候就不是想著怎麼讓婚禮繼續舉行,而是千方百計和賈寶玉撇清關係了。

至於寶釵,則處在私心和純善之間:“眼下能不能成婚還在次要,重點是讓寶兄弟平安歸來。”

說著,她轉頭望向了一旁的哥哥。

薛蟠立刻道:“那我這就去找焦大哥商量!”

說著,就急吼吼往外跑。

這時夏金桂一個箭步攔住了他,嘴裡數落道:“你急什麼?說是姑爺,可妹妹這不還沒過門麼?你小心別把自己搭進去,到時候我們可救不了……”

薛蟠雖是個混不吝,但對妹妹還是寶愛有加的,一時聽的不耐,伸手將夏金桂掃開,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夏金桂退了兩步,順勢往地上一坐,便乍著胳膊頓足捶胸的哭喊:“好啊、好啊,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這又是為了誰,還不是怕你摺進去?!你不識好歹就罷了,竟然還敢打我!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你聽見沒有?!”

哭喊了一陣子,見薛蟠去的遠了,她又一骨碌爬起來,跳腳道:“好好好,你有本事就死在外面,再也別回來了!”

薛姨媽被她這一聲詛咒,氣的險些又背過氣去,待要呵斥兩句,那夏金桂卻搶著呼喊道:“寶蟾、寶蟾?!你剛才死哪去了?快去收拾東西,咱們回夏家!”

說著,回頭衝薛姨媽和寶釵冷哼一聲,扭著水蛇腰就出了堂屋。

“這、這是什麼家教?!”

薛姨媽氣的手足亂顫,偏又不會說那些汙言穢語,一時悶的肺腑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