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風刀霜劍、麒麟白首(第1/2頁)

作品:《紅樓如此多驕

卻說就在寧國府裡觥籌交錯、盤腸大戰之際,榮國府裡也出了一樁大事——賈璉和王熙鳳的獨生女巧姐兒,當天下午突然起了痘疹。

諺語有云‘生娃只一半,出花才算全’,足見這痘疹的兇險,饒是王熙鳳一貫剛強,這時候也不禁慌了手腳,一面差人去請大夫,一面差人去尋賈璉。

她尋賈璉,原是病急亂投醫想找個依靠,偏賈璉近來憋悶了許久,好容易貓著放浪形骸一回,不等人勸就先灌了滿肚子黃湯,等到僕婦尋到寧國府時,他早已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同席的賈珍等人聽說是巧姐兒起了痘疹,自也不敢怠慢,忙命健僕連揹帶抬的把賈璉送回了家。

卻說王熙鳳正心煩意燥的,哄著高燒不退哭喊不停的女兒,忽聽外面鼾聲如雷,她抱著孩子挑簾子出來一看,就見賈璉衣衫不整四仰八叉的躺在羅漢床上,那呼嚕打的震天響,直似要與女兒的哭喊聲分個高低一般。

王熙鳳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在賈璉大腿上狠掐了幾下,只見賈璉吭吭哧哧的換了個姿勢,就又睡的如同死豬一樣。

王熙鳳一時恨急,當場喝令讓把賈璉抬出去,扔到雪地裡清醒清醒,若還醒不過來,就乾脆凍死拉到!

說是這麼說,可下人們哪敢聽從?

只把賈璉抬到了外書房安歇。

第二日天不亮,賈璉終於恢復了三分神志,跌跌撞撞的尋過來,原想探視一下女兒的病情,可王熙鳳仍在氣頭上,非但攔著不讓見,還對他冷嘲熱諷了一番。

賈璉也是宿醉未醒的當口,雖自知理虧,卻又如何肯向王熙鳳示弱,一來二去兩人又大吵了一架,自此幾乎再無轉圜的餘地。

卻說罵走了賈璉,王熙鳳自在外間生了一陣子悶氣,直到丫鬟稟報說是藥湯熬好了,這才親自捧著到了裡間。

進門就見平兒正盤腿坐在床上,抱著巧姐兒輕輕拍打搖晃,因她昨兒守了一夜沒睡,此時上下眼皮直打架,腦袋也是一點一點的,但手上的動作卻從未停過。

懷中的巧姐兒小臉紅撲撲的,兩眼緊閉雙手卻是死死抓著平兒的前襟,顯然也對其十分的依賴親近。

王熙鳳望著這一大一小默然無語,眼前這一幕說是患難見真情也不為過,偏偏平兒這蹄子又實實在在的起了外心,讓她一時真不知該如何對待平兒。

好半晌,她才端著藥湯輕手輕腳的湊到了床前。

平兒嗅到濃重的藥味兒,下意識睜開了眼睛,見是王熙鳳捧了藥來,就想要叫醒懷裡的巧姐兒吃藥。

“先不急。”

王熙鳳忙道:“這藥還燙著呢,何況她好容易才睡下,還是讓她多睡一會兒。”

平兒默默點頭,主僕兩個一在床尾一在床頭,面面相覷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半晌還是王熙鳳主動挑起了話頭:“昨兒太太傳話,說二十一薛妹妹生日,讓咱們幫著好生操辦操辦,這事兒你怎麼看?”

平兒聞言眉頭一皺,詫異道:“以往薛姑娘生辰,都是關起門來自得其樂,最多叫上幾位姑娘和寶二爺,這回卻怎麼改了規矩?”

頓了頓,她又道:“要不就比照著林姑娘的來?”

“我當時也是這麼說。”

王熙鳳嘆了口氣,無奈道:“可太太說去年薛妹妹及笄,偏咱們府上忙的一塌糊塗,連這樣的大事兒都給錯過了,今年合該補辦才是,既是補辦及笄之禮,怎麼也要隆重些才好。”

“這……”

平兒眉頭越發緊鎖,遲疑道:“那事兒莫不是真要定下了?那林姑娘怎麼辦?”

往昔薛家關起門來自得自樂,再怎麼奢靡熱鬧也不打緊,可這回是榮國府出面給薛寶釵過壽,若是大大超過林黛玉的規制,卻讓林妹妹心裡怎麼想?

偏她又是個愛較真兒的……

“就沒這事兒,林丫頭多半也沒指望了。”

王熙鳳嘆道:“她是個沒福氣的,自小沒了母親,前兩年父親也去了,孤苦伶仃在咱們府裡,原還指著有個寶玉惦念,如今偏又鬧翻了,現在見了面彼此連話都不說呢。”

說著,她伸手摸了摸女兒滾燙的小臉,神色逐漸堅決起來:“再說我可憐她,又有誰可憐我們孃兒倆?罷了,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就照著太太的意思,儘量往熱鬧裡辦吧。”

平兒雖然憐惜黛玉孤苦無依,對此卻也是無計可施,只能默默祈禱林妹妹日後能有個好歸宿。

二人再次相顧無言,就在這時林之孝家的找上門來,說是政老爺讓開庫房,把那艘純金的獨桅帆船取出來,要當做禮物給史家送去,預祝保齡侯一帆風順。

這東西是年前才備下的,原說是等史鼐出海前送去,不想賈政臨時又改了主意。

王熙鳳忙把鑰匙、對牌拿給了林之孝家的,因是要緊物件,又單批了張條子做憑證。

一番折騰之後,那獨桅的金帆船就被擺在了賈政面前,又被他攜去了史家。

臨近傍晚時,賈政這才帶著三分酒意迴轉家中,而與他同行的還有史湘雲。

先不提史湘雲見了姐妹們,如何嘰嘰喳喳追問省親當日的奇景,又如何慫恿迎春去借了那三國殺回來,鬧到大半夜過足了牌癮。

卻說賈政回到後宅,更衣洗漱又連飲了兩盞醒酒茶,這才在王夫人期盼的目光中,慢條斯理的道:“果然讓你給料中了,史家的確有意要把雲丫頭許給暢卿,只是顧忌到他的出身,現下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表兄還託我問一問母親的意思。”

王夫人聞言喜不自禁,她如今認定了焦順是自家的福星,自不願為這些事情和焦順起隔閡,如今既然史家有意要‘攀’這門親事,她肯定要從中出些力氣。

於是忙不迭的大包大攬:“那我明兒一早就去請老太太示下——要我說,既然史家有這意思,老太太也不會硬攔著。”

賈政對此不置可否,低頭又喝了半盞茶,才長吁一口氣道:“其實我看錶兄那意思,真正屬意的還是寶玉。”

“這……”

王夫人訕訕道:“寶玉一貫將她當成親妹妹,並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這自然是託詞,若一切都按照寶玉的心思來,又怎會有金玉良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