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了好幾遍，倪廣南才終於相信李陽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打定了主意投資他手裡的這個晶片專案。

這一刻，倪廣南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他媽的驚喜。

在此之前，倪廣南只是聽說李陽這個年輕企業家比較喜歡投資新興產業專案，對網際網路行業尤其感興趣。這才想著過來碰碰運氣的。

但是他心裡明白，網際網路專案和晶片看似有關聯，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東西。

網際網路行業的特質是啥？

研成本低，可複製性強，且收益大。

但是晶片專案的特質是啥？

研成本高，隨機性強，且收益撲朔迷離。

正因為是這樣，倪廣南兩次三番過來找李陽，心裡都沒底。

可現在，李陽竟然投了……

這什麼感覺？

差不多就相當於一個成績不好，長得還不好看的吊絲，在放學的路上突然雞兒一熱，對萬眾矚目的校花表了白。

結果……特麼的校花直接給他帶賓館去了！

這個展，已經不能用離譜來形容了，簡直科幻！

廳堂之中，看著倪廣南激動到語無倫次的樣子，李陽笑著擺了擺手。

“倪先生，之所以想到投這個專案，其實我是有私心的。”

“李總你講，別說是有私心，就算是你有殺心，衝著你這個投資我都儘量滿足你！”

“……”

這小老頭太特麼刑了。

李陽乾乾一笑，擺手笑道“不開玩笑，倪先生。其實你我心裡都明白，以目前國內的研水平和環境，從零開始搞晶片，就是一個投資的無底洞。你剛才跟我說投資預計全下來十幾個億，但是你自己拍著良心說一說，給你二十個億，這個專案你能夠保證能完成麼？”

倪廣南猶豫了一下，生怕李陽反悔，他這個時候反倒爆出了強大的求生欲“李總，我以人格擔保，只要研資金到位，三年之內我一定拿出成果來！”

李陽咧了咧嘴，無力吐槽。

人格這個東西，有的時候吧……它還真不值錢。

“咱們今天不務虛，只說現實的東西。”

伸手對倪廣南壓了壓，李陽笑道“之所以投這麼一個高風險的專案，其實我是想為了配合我的一個園區專案。此前我省新上任的改委主任招攬我一起搞一個電子資訊產業園區，這個專案即將啟動，但是目前還沒有一個能夠支撐起這個園區專案的產業核心。”

李陽這麼一說，倪廣南立刻了解到了他的想法。

“所以李總的意思，是想要以我們這個晶片專案落地龍江，來推動這個園區專案？”

“沒錯。”

李陽點了點頭，嚴肅道“其實說實話，我並不看好你們這個晶片專案。但是這樣一個高新專案，如果能夠落地龍江，將會帶動一系列的產業相關專案。在我的理解裡，晶片這個東西就是一個平臺，往上游看，它可以培養鍛鍊大量的研人才，往下游看，一旦晶片有了成果，它也可以帶動包括作業系統，軟體，以及配套硬體的研和生產。作為多個產業鏈條的核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手中的這個專案會成為現實，我也想搏一搏。畢竟這個東西如果真成了，它帶來的收益實在是太大了。話說回來，就算是它成不了，培養出來的人才，也是一筆寶貴的社會財富。”

倪廣南一時間有些恍惚。

他手中的這個晶片專案，本身就是被目前國內第一大國產電腦品牌聯想所否定的專案。最近一年的時間，他帶這個專案求遍了幾乎他所有認識的投資者和企業家。

這些企業家和投資者面對他的造訪，有的比較直白，有的比較委婉，甚至有的頗具荒誕色彩，無一例外都給了拒絕的回覆。

但是，在所有的企業家中，沒有一個人像李陽這樣，以一個外行人的身份，看到了晶片這個東西的本質。

以及……它背後的意義！

緊緊的盯著只有二十多歲的李陽，倪廣南的嘴唇蠕動的好一會兒，才終於長嘆了一聲。

“李總，今天就算是我走出這個門，你回頭給我打個電話，告訴我事情有了變故，不能履行投資的承諾，我都算不虛此行了。這一段時間，我接觸過許許多多的企業家，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搞自主晶片研就是傻子行為，認為我是一個偏執狂。認為以我們當下的社會環境，搞自主晶片就是拿錢在打水漂。我是真的……感覺到累啊。”

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倪廣南的聲音有些顫抖“這種累，不是無米下鍋，難以為繼才感覺到的那種累。而是明明我自認為在做的，是一件足以影響未來的事情，卻不被所有人理解的累。我這麼說，李總別笑話。我真的……這一段時間甚至覺得可以和梵高，布魯諾這樣的先人產生了共鳴。你知道，當你做一件事情，沒有人支援你沒有人理解你，甚至沒有人覺得你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時候，那感覺……真的……太絕望了。就像是獨自一個人，在一片黑暗中踽踽獨行。前面看不到方向，後面看不到來路，只有身邊一些隨時可能消失的同伴……”

眼看著倪廣南說著說著眼淚就止不住的落了下來，李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種感覺，他確實沒經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