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名離職職工買斷金，很快就放完畢了。

站在印刷廠的大院裡，手裡拿著工齡買斷金的周老五等人，一個個都如喪考妣。

這筆他們此前患得患失，生怕廠裡不給放的錢，現在拿到手裡卻並沒有之前想象中的那麼香甜。

“呦，老五過來領買斷金啦？”

就在周老五捧著錢，心中酸澀怨憤之際，一個拎著油墨的職工走了過來。看到大院裡的周老五，他熱情的打了一聲招呼。

“啊。”

周老五訥訥的點了點頭。

打招呼的人名叫蘇成祥，是蘇向前的侄子，是印刷廠機修組的一名職工。蘇成祥家就和周老五家擱兩棟房，這兩天蘇成祥了工資，之前都揭不開鍋的家裡，近兩天天天都能飄散出濃郁的肉味。

“拿了多少啊？”

看到周老五，蘇成祥熱絡的走上了前來。

“沒多少。”

周老五沉著臉，將那總共裝著八千五百多塊錢的信封默默揣進了兜裡。

“你進場五年多將近六年，怎麼著也得八千多吧？”

蘇成祥沒注意到周老五的表情，羨慕道“乖乖，小一萬塊啊，萬元戶了！”

面對他的羨慕，周老五的臉已經黑的能擠出水來了！

周老五不吭聲，可是其他拿了買斷金的職工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妒忌和懊悔了；

“小一萬塊看著挺多，可是夠幹個啥？現在你們一個月都開到將近六百了，聽說廠裡還要搞什麼年終獎和集體分紅，這要是都算上一級工一個月都有六七百塊錢的工資。算下來，一年可就八千多了！你們這還有養老保險和退休金呢？以後不用擔心退了休沒活路，我們這**千塊錢，能花一輩子？”

“就是！看現在的話怎麼想都是虧本啊！當初就不應該聽老五的攛掇，到廠裡來鬧。要不然廠子現在生產這麼忙，我們這高低都是熟練工，跟李總和於總講講請，沒準還能回廠裡上班呢。”

“他孃的，當初我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信了這王八蛋的話。李總和於總這麼大的實力，能盤下來這麼大哥印刷廠，還能差了這麼點兒錢？在廠裡最難的時候跑過來鬧事逼宮，現在好了，他媽的我工齡才四年多，六千塊錢打走了。老子以後可怎麼辦？現在錢這麼毛，豬肉年初一塊九，現在都兩塊七了，這六千塊錢能當金山花？他媽的。”

眼看著買斷工齡吃了大虧，那些個離職的職工越說越氣憤，紛紛將矛頭對準了周老五。

還有一些人，打起了悲情牌。反身跑到了辦公樓下，對著二樓的廠長辦公室開始哀求；

"周老五，你特麼就是個害人精！李總！於總！求求你們再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是啊，我們其實一開始沒想著過來鬧，都是周老五攛掇我們的，說廠裡連外面的債都還不起，肯定是沒有錢，要是不過來鬧的話我們這買斷金肯定就沒著落了。我們一開始是不信的啊！都是讓周老五給說活了心，這才過來廠裡找的。李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看在我們在廠裡幹了那麼多年的份兒上，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面對他們的哀求，二樓辦公室，沒有任何回應。

大院裡這一番鬧騰，驚動了車間裡的職工們。

一些手上沒有活兒的職工紛紛走出車間，看到那些或憤憤怒罵，或苦苦哀求的前工友，職工們不禁陣陣唏噓。

同時，心裡也起了警醒；

廠子現在情況好了，只有踏踏實實的工作，就能過的比別人強。可另一方面，現在廠子可是私營了，如果幹得不好或者是起刺兒，廠裡現在可是也會開除職工的了。

看到周老五等人的下場，那些個跑出來看熱鬧的職工，立刻又鑽回了車間。

站在辦公室的窗前，透過百葉窗冷眼看著樓下，李陽搖了搖頭。

他知道未來會生什麼。

從明年起，全國性的下崗大潮就會來臨。在這場下崗大潮中，會有一部分此前被國企綁住，被講話的體制中無法揮才能的人一步步崛起，成就他們的人生，但這只是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

更普遍的情況是，大幾百萬的勞動力一下子從國企釋放到社會，大量的工作崗位被擠壓。

特別是像周老五這種以前在廠裡當庫管員的，沒有一技之長，又出不了苦力的人，日子將會無比艱難。

但是，那就和李陽沒關係了。

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

說白了，在任何時代，命運女神都只眷顧那些自強的人。她從來不喜歡沒有想法，沒有實力，沒有行動，卻又想獲得一切的人渣。

......

解決完了周老五等人的買斷離職問題，李陽在印刷廠裡的工作就告一段落。

跟於老四交接完畢後，趁著中午的功夫，他打車來到了美好食品公司。

這些天他忙活著廠裡的事情，林嘉欣也忙活著公司的業務，倒是也差不多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沒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