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李大利的媽媽聽大兒子提到她最小的小兒子，憐愛地說那個小兒子是兄弟姐妹中最自由的了，李大利的大哥聽了也是一笑。隨後苦笑著道：“嗯，是，他自由，都有點無法無天了要！”

“嘿！別那麼說你弟弟，他還是有分寸！”李大利媽媽嗔怪道。

李大利的大哥又一陣無奈的笑，對著李大利說：“我去睡覺了哦，你和媽媽多聊聊吧！”

李大利點頭回應。

李大利的媽媽邊收拾碗筷邊說：“你去我那屋也睡會兒吧，我看你很疲憊的樣子，等你睡醒了我們再聊吧。”

李大利點頭回應。他也沒和媽媽搶著收拾刷碗。

以前爸爸在的時候，家裡都是爸爸做飯媽媽刷碗，他李大利從來沒幹過家務。高中時候難得一次心血來潮，給爸媽包過一次餃子，他爸媽逢人就說，說他李大利長大了知道照顧爸爸媽媽了。

平生僅此一次。

得知爸爸已經走了，李大利很是後悔，爸爸在的時候想都沒想過要照顧好爸爸，都是在索取狀態。

子欲養而親不待。

李大利內心又一陣哭泣。

李大利躺在媽媽的床上，剛一躺下就感覺渾身舒暢放鬆，是許久沒有過的放鬆感踏實感。

躺在床上，李大利抬眼看到大衣櫃上，一個個的鞋盒子羅列整齊地排放著。

一會兒媽媽也進了屋，坐在李大利床對面的椅子上，她想看著李大利睡覺。

看到李大利還睜著眼睛盯著大衣櫃上面的鞋盒子，溫柔地說道：“沒睡啊？不困啊？不困也閉上眼睛休息嘛！”

李大利“嗯嗯”著回應。

李大利媽媽繼續嘮叨著：“睡不著就不睡嘛，你小的時候都是我給你講故事，講著講著你就睡著了。”

“唉！一晃都三十多年了啊！你知道嗎？你剛進來的時候我一恍惚，我以為我爸來了呢！呵呵，我爸，你姥爺！你現在剃了光頭，跟你姥爺年輕的時候那個像啊！你就是比他高點，但那眼神那嘴巴，跟一姥爺一模一樣啊！”

“你姥爺你還記得嗎？能人啊！解放前開過幾家大廠子，都是掙錢的，有煤球廠，有木材廠，還開了個玉器店。那個玉器行，好多值錢的東西。解放後公私合營那陣，他怕給他沒收了，就把那些值錢的東西放他妹妹，我姑家了。等他覺得風聲過去了，去取，我姑姑那兒子，我表弟，不給他了，說是他們家的！你說氣不氣？給他氣的啊！”

“嘿！這個我記得跟你們說過好多次了，我今天又嘮叨幾句，錢！大錢面前沒有兄弟姐妹，朋友更別提！以後為人處世可千萬記住哦，大錢面前沒親人沒朋友！所以，窮也有窮的好處，點不點的小錢糊里糊塗能過就過了，大錢面前撕破臉啊！”

“大錢面前撕破臉！大錢面前沒親人沒朋友！這句話你記住啊！”

“唉，他也活該！他信他妹都不信他太太！我媽那陣一直被叫太太，窩囊的太太，一點地位都沒有！你知道你姥姥多難呢嗎？一個小腳女人又伺候公婆又伺候他還伺候不是她親生的這麼多子女，忍辱負重，忍辱負重第一人啊！”

“你姥姥是童養媳，你知道嗎？哦，應該知道，我好像跟你們說過幾次。你姥姥幾歲就裹的腳，你小時候去你姥姥家經常用你那手伸進去玩她那雙小鞋，你還記得不？”

李大利只點頭，不語。

但他思緒已經跟著媽媽的嘮叨飄到了他小時候。他記得每次去姥姥家，他都要纏著姥姥讓她脫鞋，然後把他的小手伸進去，和姐姐嬉笑，說姥姥的鞋還沒他手大。

恍若隔世！

“唉，你姥姥難啊！你姥姥幾歲就被送到你姥爺家當童養媳了，連個名字都沒有，還是你姥爺給取的名字呢。你姥姥我媽媽年輕的時候真是好看啊，我媽媽是最好的媽媽，全世界最好的媽媽啊，我的媽媽啊…”

迷迷糊糊地，李大利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

……

“大利！你出來了啊？！你真出來了啊！”

“哥！你出來了啊？！你真出來了啊！”

一陣吵鬧聲，李大利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是含淚的姐姐，和許久沒見的弟弟。

許久沒見的弟弟，雖然頭染了七八種顏色，跟個火鳳凰一樣，但面容還是老樣子，十多年未見，也並沒有一絲絲的衰老跡象。

李大利想起床，媽媽走過來，按住他要起的身子，說道：“什麼出來了啊！是回來了！你睡你的，你沒睡多久，就聽我嘮叨了！”

姐姐也忙說：“嗯嗯，對，回來了回來了！你就躺著吧！我們坐床邊慢慢聊。”

李大利的火鳳凰型的弟弟，走到床邊，蹲著打量李大利，打量了一圈，問道：“捱打了沒？”

李大利媽媽氣的拉起她小兒子，嗔怪道：“什麼捱打了啊！你才捱打！”

“你這是什麼頭啊！好好的頭怎麼染成這麼亂七八糟的了啊！你爸要是還在不揍死你！”李大利的媽媽邊揪她小兒子的頭邊憤怒地說道。

“哎呀哎呀，別揪別揪，別給我整亂了啊！”李大利的弟弟邊央求邊站了起來，也坐到媽媽旁邊的椅子上。

李大利的姐姐也不說話，只是雙眼眨都不眨地盯著李大利消瘦的臉，淚如雨下。

估計聽到了這個屋裡的聲音，李大利的大哥也進了他媽媽的那間屋子，看到火鳳凰般型的弟弟和流淚的妹妹，說道：“你們來了啊？”

“嗯嗯”，兩個人回應道。

李大利也睜開了眼，也不說話，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大衣櫃上面的鞋盒子。

看到李大利一直盯著鞋盒子，李大利的姐姐也抹了摸眼淚，嗔怪起媽媽來了：“哎呀！媽啊！我的老媽媽啊！我跟您說了好多次了，不能穿的鞋不能穿的衣服都扔了，就是不聽！”

接著繼續說道：“大利！你看，家裡還有一件爸爸的衣服爸爸的鞋子嗎？都燒了！”

李大利姐姐繼續說道：“我那位，哦，我又給你外甥找了個新爸，他大爺走的時候，也是，全燒了！他大娘還說有幾件衣服都沒捨得穿，說給我們那位，誰要？誰敢要？他就說，人都走了，還留什麼留啊，全燒全燒！”

“所以，現在不能穿的都扔都扔！到時候我們再燒多麻煩啊！”李大利姐姐假裝生氣地說道。

“嘿！我還活著呢！看你那嘴！你知道那些鞋盒子裡的鞋，都是你們小時候我和你爸省吃儉用給你們買的！留個念想！”李大利媽媽生氣地說道。

突然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你們幾個剛好都在，我跟你們說，裡面還有好東西呢！我藏的！”